一、民事法學界的“九陽神功”。

在浩瀚的民商事法學理論及法律規范中，如果一定要選一個最重要、最核心的概念，沒有之一，那我覺得非民事法律行為莫屬。

民事法律行為的定義（概念、邊界）及對應的事實判斷（是否成立）、價值判斷（是否有效/可撤銷），就像是金庸筆下的九陽神功，一旦練就、掌握，就打通了民商事法學的“任督二脈”，再學習、理解民商事法學的其他制度設計及法律規范，就會事半功倍。如若不然，你還是從前那個撓頭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而民事法律行為，源于民法最核心、最底層也是最重要的原則之一——意思自治。

二、王婆，我要買個瓜。

到底什么是民事法律行為，什么又是意思自治呢？具體的晦澀的專業定義就不摘抄了。我一直在想，能不能找一個通俗易懂的例子，把這晦澀、專業的名詞“漂白”了給讀者。想來想去，也就李建偉老師買瓜賣瓜的例子最為生動且通俗易懂，這里借用并適當延展一下：

一般情況，通俗、狹隘的理解，民事法律行為就是王婆賣瓜、路人甲買瓜的行為（買賣行為是最為典型的民事法律行為）。但法律制度及規范的設計，要充分考慮（其實說專門考慮也不為過）特殊情況，防止被二班的同學磚空子，引起各類不公平事項，導致老百姓們相互扯皮，耽誤大家做生意不說，還影響市場交易安全和正常的交易秩序。

王婆賣瓜，路人甲買瓜的的一般情況是：

俊男靚女體育運動過后，口渴，想要買個西瓜解渴。于是走到王婆西瓜攤前，問：“王婆，這瓜怎么賣？”王婆：“我瓜很甜，5塊錢一斤。”“1塊錢，賣不賣？”“低了4塊錢不賣。”“好，我買一個”。俊男靚女給錢，王婆給瓜。這里，路人甲想買西瓜的內心想法通過說話的方式表達，告知王婆，想要付錢買西瓜的行為，就是民事法律行為。俊年靚女想買瓜解渴還是買可樂解渴亦或是買冰激凌、買礦泉水，就是意思自治。

王婆賣瓜，路人甲買瓜的的特殊情況是：

來買瓜的不是俊男靚女，而是一個不識字的聾啞人，或是一個剛三歲的熊孩子；王婆威脅路人甲，不買瓜，分分鐘弄死你；王婆賣的實際上是毒品，不是西瓜等等各類特殊情況。

為了應對這些個特殊情況，法律通過具體的規范，告訴大家：什么情況下民事法律行為成立，什么情況下民事法律行為無效。

路人甲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想買西瓜并把買西瓜的想法清楚的告訴王婆，并且有能力為買到的西瓜支付對價。那買西瓜的行為就成立了。如果這些條件都具備，但交易的不是西瓜，而是毒品，那這個交易行為也無效，因為買賣毒品會害人，法律不允許。（此次民法典關于民事法律行為的內涵，去掉了“合法性”要求，邏輯上更為周全，理論上也更為自洽。）

三、金字塔底座

因為民事法律行為需要表意清楚+表意自由（也就是要有清醒的意識和把心里的想法真實、自由、充分表示出來的行為），因此才有了針對表意不清楚（行為能力、法定代理——法定代理制度彌補了被代理人行為能力的欠缺，委托代理制度則擴大了被代理人的活動領域等）及針對表意不自由（受欺詐、脅迫等）的制度及法律規范設計；因為民事法律行為需要表意清楚+表意自由這一特定的要素，才有了與民事法律行為相區別的事實行為；明確了民事法律行為的定義與邊界，才能更好的理解物權變動區分原則，更好的區別負擔行為與處分行為......

另民法視野內，意思自治是核心原則。但意思自治這種自由，不是絕對的，要受到社會公共利益、社會公德的約束與限制，于是才有了法律對民事法律行為效力的價值認定與評價制度設計，才有了效力性強制性規定的識別，違反效力性強制性規定無效規則、背俗規則的適用......

民事法律行為、意思自治就像是金字塔的底座。有了這底座，才有了在穿越千年仍熠熠生輝的民事法律理論及規范這座“金字塔”。

真的很佩服那些將社會活動高度抽象、概括，提出法學核心概念，為法學奠定基礎理論的先賢們。

結語

任何法律制度或法律規范的背后，都有特定的背景、目的及價值取向，弄清楚，搞明白了，那些冰冷的法律條文就會生動、活潑起來，并指引、規范、演繹著這璀璨的俗世。

大道至簡，每當遇到復雜的新項目、新案件時，總是告訴自己：靜下心來，倒回去，再倒回去，從最底層的法律定義、最基礎的規范原則、最核心的價值判斷出發，一遍遍，總能抽絲剝繭，找到絲絲光明。